名称与进步速度

由深圳市仙湖植物园和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共同举办的全国国际植物命名法规暨植物学拉丁文培训班于2014年4月21日至26日在深圳仙湖植物园举行。参加这次培训班的学员近80人,来自全国30多个高校和科研机构,其中具有正高级职称的超过10人。这些数字说明培训内容的重要性,以及这个培训班在学科上的水准。这个培训班是关于植物名称的:如何命名植物、如何变更植物名称、如何正确使用植物名称,等等。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仅仅是植物的名称可以吸引这么多科技人员的注意,可以成为严肃的科学问题。为了能帮大家理解这些问题,笔者想利用这篇短文说明名称的重要性。
话说得远一点,名称的重要性可以从老子的《道德经》名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看出点什么。老子把“名”和“道”放在了几乎相同的地位。可惜,后来学者解读道德经时,只看重“道”,不看重“名”。名称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来自西方文化的《圣经》也给了名称足够的重视。在《圣经》创世纪一书中,说上帝是用“word”创造了世界。《圣经》中的名句是:“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可能是由于中国传统文化里缺乏对名称重视的原因,在我见过的汉译本《圣经》里,把英文版的“word”译成了“道”,显而易见是不合适的。《圣经》里的“word”,是指名词,不是其他的词,最好译成“名称”。
名称的重要性在于它同使命名称的领域的进步速度有关。在民国初年,中国的一些知识分子发现汉语言文字太复杂,难学、难写、难记,限制了中国社会的进步速度。这种观念一直流行到信息社会出现以前。信息技术给汉字带来了翻身的机会。这时候,一些中国知识分子走向了另一面,极力鼓吹汉字的优越性。无论是民国初年对汉字的批判,还是当下鼓吹汉字优越性的思潮,都没能突破自然语言的限制,没有认识到有一个超越了人类自然语言的“名称”的重要性。笔者想利用这次培训班带来的注意力,帮助大家理解名称的重要性,让中国的知识分子从狭隘的人类自然语言属优属劣的讨论中解脱出来,看到有超越了自然语言的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说明名称重要性的最好例证来自于数学。当人们认识到自然数的时候,最早使用的是结绳计数的办法。后来,不同的语言中出现了表示数字的方法。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中国古籍中用汉字表示的数字,一定是件挺烦心的事情。但在数学历史上,能用文字表示数字,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用文字表示的数字,和常规语言差异太大,被称作数学,这就是数学出现的原因。再后来,中国数学采用了阿拉伯数字,加快了数学的进步速度。当数学中用“二进制”代替阿拉伯数字表示的十进制时,计算机出现了,数学变成了非常容易的事情。我们从“名称”的高度总结数学的进步过程,看得出数学的进步是由表示不同数字的命名法的进步带来的,好用的名称代替了不好用的名称,为数学开创了高速度进步的道路。这里用数学说明的“道”和“名”的关系,丰富了我们对《道德经》里“道”与“名”关系的理解。
生命是人类遇到的除了数字之外的另一个复杂困难对象,需要用不同的名称来表示不同的生命。不同于数字的命名,命名不同的生命要困难的多。18世纪伟大的植物学家林奈发明了“二名法”命名植物,给生命科学的进步打开了更快的发展道路。这种二名法在生命科学里沿用至今,被称为生物的学名。但是,这种命名法给出的名称仍然很复杂,难学、难记、难写,有点像民国初年汉字的情形。由于名称带来的困难,生命科学远没有数学那样成熟,没有数学那样的精确、完善、优美和方便易用的品质。有些人也许会说当今的生命学科是如何的发达。在我看来,不过如此。正因为植物命名法规的不完善,每一届国际植物学大会都有修改植物命名法规的内容,也需要这种高级的培训班,探讨其中的问题。
相对于西方发达国家的植物科学水平,中国的植物科学水平还相当落后。西方国家的自然语言和传统文化让这些国家容易接受植物的 “二名法”。中国的汉语言和传统文化让中国人很反感植物的学名。如果用上面提高的数学的例子作比喻,中国人对植物学名的反感就好像中国人喜欢用汉字表示的数字,反感用阿拉伯数字表示的数字。面对这样的情形,中国的植物学者常常显得无能为力。信息技术的出现改变了汉语言文字的命运。我希望能有新的技术的出现,能够解决中国人使用植物名称上的困难,让中国的植物科学进入发展的快车道,尽快缩短同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
我希望这篇由植物命名问题提出的名称和进步速度关系的短文具有更一般的意义。中国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发现了“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我想这种“修路”的道理对中国科学的发展也是适用的。中国的科学水平长期落后于西方国家。在长期的努力中,科技工作者表现出缺乏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能力。目前,各种各样鞭策科技人员的办法层出不穷,科技人员被鞭策的“遍体鳞伤”,也没能显著提升中国科学的进步速度。我想是大家考虑换个想法的时候了。我们要想想如何修建科学发展的“快车道”,能够让科学在这条道上跑的更快。有人会说,我一直在修建科学的高速公路,可就是没修成。本文关于“名”和“道”的关系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新的“道”路是“名”创造的,值得大家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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